烟雨偏宜，青山绵亘，风景如画。一千多年来，长居或游历或客宦闽侯的文人雅士对这处东南形胜、八闽首邑，总是流露出掩抑不住的赞赏之情。在他们笔下，这里是山水画卷：“有时细雨轻烟罩，便是天然水墨图”（宋·陈轩），这里是琅嬛福地：“山围碧玉神仙岛，地涌黄金宰相沙”（宋·罗畸），这里还是一处花果飘香的海国乐园：“海上风流荔枝国，人间潇洒菊花天”（宋·程师孟）。

　　唐代名士黄子野隐居闽侯五虎山。他不求闻达、放浪形骸，常一人孤舟，披蓑泛江而行，兴致来了即叩舷高歌。其《叩舷歌》：“早潮初上海门开，漠漠彤云雪作堆。一百六峰都淹尽，不知何处有僧来。”“几日江头醉不醒，满天风雪卧沧溟。定知酒伴无寻处，门外松涛坐独听。”写的是五虎山及其余脉百六峰的旖旎风光，表达了诗人超逸旷达的心态。

　　陈诩，闽县人，唐贞元十三年（797年）进士。有《登城楼作》：“井邑白云间，严城远带山。沙墟阴欲暮，郊色淡方闲。孤径回榕岸，层峦破枳关。寥寥分远望，暂得一开颜。”其时，由州城四望，尽是闽侯山水。道路萦迂，沙洲片片，榕荫匝地，群峰连绵，让人心旷神怡。

▲（群峰连绵，山花烂漫？陈成才/摄）

　　欧阳衮，闽县人，唐宝历元年（825年）进士。在他的诗歌中，我们可以窥见一千多年前的闽侯农村生活。其《雨》诗：“细雨弄春阴，余寒入昼深。山姿轻薄雾，烟色澹幽林。鹿践莓苔滑，鱼牵水荇沈。怀情方未已，清酒漫须斟。”《田家》诗：“黯黯日将夕，牛羊村外来。岩阿青气发，篱落杏花开。草木应初盛，鸧鹒亦已催。晚间春作好，行乐不须猜。”

▲（寂静山村？洪啟江/摄）

　　林滋，闽县人，唐会昌三年（843年）进士，长于诗词。其《春望》诗：“春海镜长天，青郊丽上年。林光虚霁晓，山翠薄晴烟。气暖禽声变，风恬草色鲜。散襟披石磴，韶景自深怜。”家乡丽景，翩然可爱。而《人日》更描述了唐代闽中盛行的一种民俗活动。旧俗以正月初七日为人日。传说女娲在造出猪羊牛马鸡狗等动物后，于第七日造出了人。“春辉新入碧烟开，芳院初将穆景来。共向花前图瑞胜，试看池上动轻苔。林香半落沾罗幌，蕙色微含近酒杯。闻道宸游方命赏，应随思赉喜昭回。”

▲（牛背上的舞者？王立强/摄）

　　许将，闽县人，祖籍闽清，北宋嘉佑八年（1063年）状元。他的《东山碧岩亭》，表达了缱绻的思乡之情：“旧室曾留古岸边，新亭同赏碧岩前。日生狮子峰头树，烟伴榴花洞口泉。黄叶入秋山出地，白云临晚海乘天。飘然踪迹今何定，别去江湖又一年。”

　　李弥逊，祖籍连江，北宋大观三年（1109年）进士，诗人。写有《游雪峰将至大目溪》诗：“造物随人意，轻帆百里间。舟痕风力健，客枕橹声闲。山合尘迹断，秋高爽气还。望州相见处，骞直透三关。”大目溪是闽江支流，发源于大湖乡，穿行于崇山峻岭间，至白沙溪口村注入闽江。

▲（行船闽江？程强/摄）

　　林之奇，侯官人，南宋绍兴二十一年（1151年）进士，理学家，世称三山先生。他的《村居》以欢快的心情写出家乡南屿镇水西村秋日的生活场景：“日影满松窗，云开雨初止。晴林梨栗熟，晓巷儿童喜。牛羊深涧下，凫雁寒塘裹。田父酒新成，瓶瓮馈邻里。”

　　曹学佺，明万历二十三年（1595年）进士，在家乡洪塘筑石仓园，藏书万卷，并创办剧社“儒林班”。他的《侯官市》：“解缆已更市，榜歌犹未残。镇村垂桔庙，拍水漂麻竿。日泻帆光淡，江澄塔影寒。驿楼经再宿，亦觉别情难。”让人一览约四百年前的侯官市集的生动景象。

▲（侯官码头？颜家蔚/摄）

　　闽地山水，也给客宦的游子，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。

　　晚唐诗人杜荀鹤入闽时，写下一首《闽中秋思》：“雨匀紫菊丛丛色，风弄红蕉叶叶声。北畔是山南畔海，只堪图画不堪行。”

　　程师孟，江苏吴县人，北宋景佑元年（1034年）进士，熙宁元年（1068年）以光禄卿出任福州知府。任内疏浚河道，修造桥梁，建设学校，政绩显著。他的《观竞渡》：“三山缥缈蔼蓬莱，一望青天十里平。千骑临流搴翠幄，万人拥道出重城。参差螮蝀横波澜，飞跃鲸鲵斗楫轻。且醉樽前金潋滟，笙歌归道月华明。”描绘了端午节出城观看民间龙舟竞渡的壮观场面。

▲（龙舟竞渡？林岳铿/摄）

　　王十朋，浙江温州人，南宋绍兴年间状元，诗人。他在过乌龙江赴任闽南途中，曾在枕峰寺中用饭，对此间山光水色流连不已。动身时留下《饭枕峰》二首：“门外峰如枕，宜眠清净身。禅僧自面壁，谁是枕峰人？”“饭罢匆匆别，劳生可奈何。不能留一宿，有愧此峰多。”

　　喻良能，浙江义乌人，南宋绍兴年间进士。隆兴元年（1163年）调任福州教授。写有《渡江至侯官镇记所见》：“破腊侵星渡急流，晓风吹动黑貂裘。黄云不断碧云暗，荔子林边甘蔗洲。”饶有诗味的地名甘蔗洲，从此让诗人们吟哦不尽。

　　南宋理学家朱熹为避伪学之禁，曾客居闽县七里讲学。他与辅翼村学人黄孔光交好，一同登临五虎山，留下“怡山良石（一说艮石），神仙所居”题刻和一首《方山》诗：“到山不识山面目，但见九鼻盘溪曲。归来兀坐小窗下，倚天百尺堆寒玉。”

▲（天高云淡五虎山？董建文/摄）

　　巩丰，浙江婺州人，南宋理学家，吕祖谦和朱熹的学生。曾到闽地任职。他的《晓起甘蔗洲》写出了在闽江甘蔗段行船时的独特感受：“晓起东风恶，晴岚忽变昏。船随山共走，雾与水相吞。钲鼓遥知寨，桑麻略辨村。雨来无准则，容易湿柴门。”

　　吕祖谦，浙江婺州人，南宋理学家，浙东学派代表人物。他曾拜林之奇为师，对闽郡的读书风气赞叹不已，他的《送朱叔赐赴闽中暮府》写道：“路逢十客九青衿，半是同窗旧弟兄。最忆市桥灯火静，巷南巷北读书声。”

▲（淘江陶南书院？张敏/摄）

　　刘克庄，莆田人。南宋江湖诗派代表人物。他写过《怀安道中》：“闽溪瘴岭客程赊，晓泊怀安喜近家。大屋书旗夸酒米，小舟鸣橹竞鱼虾。溪移驿已临高岸，潮退帆多聚浅沙。快著征衫鞭瘦马，要看二十里梅花。”南台岛一带风光跃然纸上。

　　明代开国元勋刘基，从福州回返京城走的是闽江水路。他的一首《发白沙至水口》，写出了闽江航行白沙至水口段的艰险和惊喜交加的复杂心情：“夜发白沙驿，亭午到水口。中流郁风雾，密雨蔽原阜。溟靀蛟龙过，隐隐怒雷吼。倾欹卧帆席，凭翼或前后。畏途生顷刻，颠倒乱足手。仓皇投山馆，喜惧剧纷纠……”

▲（江畔“新月”？林岳铿/摄）

　　元代诗人萨都剌，64岁时入闽，闽地风情令他心驰神往。他的《夜泊洪塘》：“胜地标孤塔，遥津集百船。岸回孤屿火，风度隔村烟。树色迷芳渚，渔歌起暮天。客愁无处写，相对未成眠。”《闽城岁暮》：“岭南春早不见雪，腊月街头听卖花。海国人家除夕近，满城微雨湿山茶。”无不透出诗人对这片南国土地的喜爱之情。

　　清代诗人张济亮的《渡乌龙江》，则写出了峡江的雄奇和胸中的豪气：“乱峰西涌大江来，百折涛头走怒雷。龙虎自雄山水气，鼓旗谁吊霸王才。天边海色明三岛，帆外风声散九垓。便跨金鳌看浴日，人生不合此低回。”

▲（金色乌龙江？王茜/摄）

　　在这些的诗篇中，让人读后为之动容的还有陈宝琛的《苦旱吟》。这位清光绪朝“清流党”的重要人物因甲申中法战事失利受牵连，丁忧回故乡螺洲里居不出近二十五年，但他依然时刻关注着民生的艰难。“天公不谅耕者苦，当晴不晴雨不雨。入秋干旱逾七旬，淅沥偶沾何足数。水田龙蜕不断声，山田龟坼不完土。薯藤掀翻随风飞，稻穗瘦薄向日舞。去年苦水今苦旱，剜肉可怜疮不补。煌煌蠲贷闽独无，匪民之辜谁实主？追征火迫典卖尽，此状无人告大府。昨闻守令爇佛香，为民斋祈满城睹。过时虽雨亦何用，禁吓无端及屠户。开镰须丐半月晴，民自吁天褥田祖。”